我常想,人的遇合真是奇妙啊!不定在何時會遇到誰,不定何時某人又從身旁消 失
。然而,我永遠不會忘記Frans,這個突然出現在我的生命中,五年後又不告而 別
的朋友。

起先,交筆友只覺得他來得特別(參考「筆友」篇)還可以練練英文,而老畢則 是
在學中文,想找個說中文的人寫寫信,加強中文能力。於是我們的友誼就此展開 。
當我把認識了個新筆友的事告訴一位朋友,她有點擔心的問我:「你相信他的話 嗎
?搞不好他寄來的照片還是合成的呢。」我聽了啼笑皆非,如果和一個人交朋友 卻
不相信他所說的,那又怎稱得上「交朋友」呢?更何況,他明知道我是盲人,寄 張
合成照片給我做什麼?當然,我能瞭解朋友的好意,但可能因為老畢是荷蘭人, 距
離遙遠,我想比較不會發生一些誤交網友的問題吧。

和老畢通信是件愉快的事,雖然他有些年紀了,可是常會想出一些點子,讓通信 增
加不少趣味。我們的信有時用英文寫,有時用中文,也有用拼音或點字點數寫的 ,
乍看到信時,如果腦袋還沒轉過來,這信就像是寫滿了密碼一般。後來我們也傳 了
幾次voice mail,當我聽到他的聲音,這個朋友變得更真實,不再像網路世界的 虛
無,但又覺得少了筆友那層因距離而能有更多想像的趣味。或許他和我有一樣的 感
覺,所以我們還是以筆談居多。

自己也想不到會和一個人通信達五年之久,或許異文化的比較和中文的使用這兩 個
常在我們信中的話題,是讓通信能持續的主要原因吧。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嗎? 當
然!

老畢和我通信時,他的健康有點問題,常感疲憊以致無法工作,在家休養。盲人 這
個「特點」吸引了他,而我們的友誼也令他振作精神。有一次,我們在沒有事先 告
之對方的情況下,不約而同地寄給對方一個小包裹,並且幾乎是同一天(因時差 之
故)東西到了我們的手裏,對這個意外的巧合我們驚喜不已。有時我們會分享一 些
因身體狀況所帶來的困擾,就算「同病相憐」好了,我們可以體會到那種無奈、 憂
傷,當然更好的是真心的關懷、鼓勵和正向思考的分享。

我們也曾有一段時間停止通信,那是在弟弟生病的時候,我沒有時間,也沒有心 情
寫信,幾次電腦開了,又不知從何寫起,當然也沒告訴他發生了什麼。等到弟弟 病
況穩定,我想既然好久沒寫信,就斷了吧。有點驚訝,友誼竟可以中止得如此輕 易
!這會不會是時下一些人喜歡網路交友的原因呢?想交就交,想斷就斷。

但就如開始說的,人生的遇合是那麼奇妙。在我發現自己得了癌症的時候,老畢 又
來了一封mail,問我是不是願意繼續和他通信,當時的我覺得有點溫暖也有點心 酸
。我想,如果他沒有寫這封信,而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他將永遠收不到我的信 了
,於是我回信並告訴他我的狀況。治療中,他也時常來信慰問,鼓勵。

今年初,老畢停了一小段時間沒寫信,然後告訴我,他的病況加重,接著又停了 一
段日子,我判斷他不在了,覺得有種失落感。可是有一天突然接到他的信,說是 剛
從醫院回家,非常疲憊,雖然有點擔心,卻也感到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但之後 ,
就再沒有來信了,我也試著寫信去,但總石沈大海...我猜老畢是「拜拜」了, 要
不然,就是短短的一句話,他也會寫給我的。但我又期盼是和我上次中斷聯繫一 樣
,只是有些事阻攔了他,等事情過後還可以收到他的mail。

每當回想這段友情,我總有一種如真似幻的感覺,網路這虛擬的世界,連接了真 實
的兩端,就距離來看,這個人好遠,但寄出的email不到一天就可以收到回信, 甚
至透過即時通訊,這個人如同近在咫尺。可是又覺得這樣的友誼好輕啊,輕到好 像
不存在,人和人的交往變得容易,可以毫無負擔,愛寫什麼就寫什麼,不喜歡寫 就
斷了...。如果老畢沒有寫那封信,繼續我們的友情,於他,我就是從地球上消 失
了(而當時我的確可能如此)。現在我不再收到他的信,於我,他也如煙般消失 了
)...這感覺實在難以形容,再加上網路交友不像傳統的筆友,以書信郵寄方式 通
信五年,可能會有厚厚的一疊信以為「證物」,可是email存電腦裏,一 旦delete
,就什麼也沒有了,有時還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南柯一夢,到底有沒有這個人啊。 雖
然沒有留下什麼實物,但五年的種種,和面臨生死攸關的「革命情感」,卻讓回 憶
滿滿的。很感恩認識這位朋友,豐富我的生命,他將是我人生中留下特別記號的 過
客。

2005

(附記)2006年3月,突然收到老畢的信,那驚奇(喜)無法言喻,搞半天,他還 在...
他說一度病得很重,並遺失了我的電郵地址...意外地在備份資料中又尋得。

20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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