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貝十二月

記得在盲人重建院學定向行動的時候，老師曾告訴我，每個人都有所謂的「顏面 知
覺」，特別是有些盲人，這方面的能力非常強，而一般人則因太過依賴視力，讓 這
種能力慢慢減退。當時我可以模糊地了解什麼叫顏面知覺，但並沒有看過誰有如 此
天賦異秉，直到領教了翠玲的「超能力」，才不得不驚嘆上帝的創造實在太奇妙 ！

第一次發現翠玲有「特異功能」是她帶我在下班的尖鋒時間搭捷運，在這還算熟 悉
的環境，她不但不需要協助，還帶我換線。只要障礙物在她臉面附近的高度可以
「掃瞄」到，幾乎都能在手杖碰到之前安全閃避，不像我，每次都要等手杖敲到了 ，
才知道前方有障礙，或來不及停腳而迎頭撞上。

捷運的台北車站站一向人潮擁擠，摩肩接踵，更合況是上下班時間，連明眼人都 大
嘆舉步維艱。可是我那次和全盲的翠玲一道走，對於她能泰然自若地和週遭的人 同
一步調，而且順暢得沒撞上（或被撞）任何人，最後成功由板南線換到淡水線印 象
非常深刻。

經過一番觀察，我發現顏面知覺在先天失明的視障者身上較常見，但也有「功力 高
下」之分，翠玲堪稱個中翹楚。她回憶小時候和朋友在路上騎腳踏車：「只要左 右
兩邊都有人，我夾在中間，三輛車並排就沒問題。」，實在太厲害了！

我很好奇她是否從小就察覺到自己和別人在這方面不一樣。沒想到她說，她一直 不
覺得和別人有什麼不同，直到進了啟明學校，和其他的視障者在一起，才發現自 己
有這特殊、略勝人一籌的能力。有趣的是，她竟把這新發現的長處用在違規的事 上！
原來啟明學校規定學生不可以沒拿手杖私自離校，但愛吃麵包的翠玲經常趁著早 上
到教室看書時，想到校外買麵包，因為懶得回宿舍拿手杖，就仗恃著自己有此特 異
功能，一個人偷溜出學校。連麵包店的人都很訝異她竟能不靠手杖，走那麼一段 距
離！

此等看來完美無瑕的超能力著實讓我這定向行動不太好的人羨慕不已，但它有什 麼
缺點嗎？「當然有！就是因為有這能力，有時候會太過粗心而受傷。」，翠玲道 出
最近的一次慘痛經驗：她住家大樓的中庭有根柱子，平常她都能順利從旁經過， 但
十二月時為了因應聖誕節，擺了棵不到她臉部高度的聖誕樹。尤於樹不在「感應 範
圍」，所以她回家走到中庭都會特別小心。一天回家，她只光記得要避過那棵樹 ，
就往旁一閃，不料硬生生地撞到平時都感覺得到的柱子，這一撞力道可不小，嘴 唇
立時開了口，流了很多血，後來聚會時還戴口罩「遮醜」，她戲稱這次是「記得 樹，
忘了柱」。的確是如此，我最常撞得鼻青臉腫的地方就是家裏，特別是我的房間 ，
因為太熟悉反而會粗心地撞得眼冒金星'齜牙咧嘴。

在水裏呢？整個臉都被水包住了，超能力會不會減弱啊？還是根本感覺不出來？ 喜
歡追根究底的阿貝忍不住又出了一道題。據翠玲表示，她也不確定在水裏超能力 如
何，但是她每次快遊到永池牆邊時就會覺得該停下來，然後再往前一點點果然就 是
岸邊了。比起要觸到泳池牆才確定到盡頭的我，翠玲應該算在水中還是有超能力吧 ？
這樣罕見的超能力是不是很奇妙呢？常有人喜歡說上帝為你關了一道門，祂會另 為
你開一扇窗，從翠玲的身上，我真的看到了最好的證明。

2011/0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