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貝十二月

我以為一切都過去了，敘述給人聽就像在說一則別人的故事，沒想到，
身體說：我沒忘記。

和朋友一塊兒去看舞台劇「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那是從一本同名
書改寫的，全劇只有兩個演員，主要的人物是一位突然成為漸凍人、
一步步走向死亡的教授和他十多年前教過的學生。

當初讀這本書就很喜歡，它讓我對病痛、臨終照護、所謂生病尊嚴，
甚至生命、愛...從更多角度來思想，所以朋友邀約我一口就答應。
                                   
起初是想一面看戲一面回味那本書，但劇情、對白，讓我來不及和那
本書有什麼連結，始料未及竟喚出了我自己過去病痛和瀕死經驗的記
憶...

當學生提到刻意避開叔叔化療嘔吐的那一幕，不禁想起自己化療時也
是如此，莫名其妙、說吐就吐，令人措手不及，常常是不舒服又狼狽。

但最讓我屏息的是，教授因呼吸困難，要求學生使點力為他拍背的那
一段。當我聽到教授一口氣接不上來的聲音，整個人僵住，眼淚幾乎
奪眶而出，三月發生因被食物噎住而無法呼吸（寫於「喜宴驚魂記」）
的感覺一股腦襲上來，把我撼住了，當下那種熟悉又模糊，喘不過氣、
意識卻清醒異常的記憶被身體的反應喚醒。
         
這件事我已不知告訴過多少人，講到後來像在講別人的故事，自己也
覺得事情已過去，只是往後吃東西千萬要很小心、細嚼慢嚥，一查覺
嚥得不順就要馬上停止，不能再心存僥倖想配著水吞下去...

即使覺得事過境遷，而我也知道身體會記憶，但當觀戲中途，那震撼
如排山倒海般湧來，真的令我難以置信、險些招架不住─原來事情還
在潛意識裏不曾離去，那瀕死的恐懼、那拚命想吸氣的聲音...我的
身體竟不曾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