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書上讀到羅蘭巴特的一個概念:作者已死,上網搜尋一下,發現有非常多 相
關的論述文章,有的引經據典,專業又學術。但只要一牽涉到「後現代主義」, 我
就被搞得一頭霧水,又像扣上一頂沈重的大帽子,本來好像懂了,倏焉變得艱深 複
雜。

姑且不論學者專家們對「作者已死」有何見解,我自己的領會並深有同感的意思 就
是:當作者把一篇文字作品呈現在眾人面前,他就隱身幕後,每一位閱聽者將接 收
到的訊息,連結本身的經驗、想像、領會,會把作品加以演繹,而這結果已與作 者
無關。

因為工作關係,有機會接觸各種不同領域、風格的書,常常會和志工討論書中的 意
含,但那都是讀者當下的感受,作者在創作時是否和我們想的一樣不得而知。

拿紅樓夢為例吧,相信很多人看過這部名著,甚至有學者們鑽研深究,形成所謂 的
「紅學」。可是我常想,或許曹雪芹寫這部書時,並沒有想得那麼複雜,也可能 的
確別有用心,然而卻不似後人所領會的。我總愛開玩笑,也許哪天曹雪芹會忍不 住
從墳墓裏蹦出來對那些「紅學專家」說:「才不是那樣!我可沒這意思!」,或
「你們猜錯啦,是...啦!」

再拿我曾做過的一次小實驗為例。多年前,我參加新詩創作比賽,寫了篇「Iris 週
歲記」。一開始很單純地寫從我倆互動引發的感觸,行文至中途,靈光一閃,會 不
會有人誤以為我們是母女啊?於是耍了點小心機,故意不在文中提到我和Iris的 關
係。後來有位多年不見的舊識看到這首詩果然來問我什麼時候結婚生子的,怎麼 都
沒聽說?哈哈,中計了!我的詭計居然成功!本來寫者無意,果然讀者有心啊 。

最近寫的兩篇文章,又更深刻地體會到巴特這個概念...

幾個月前,在「視窗」雙月刊登了一篇「我的視障朋友 超能力?!」,描述的 是
一位朋友具有很「優」的顏面知覺能力,因為讓我這個常常東碰西撞的視障後輩 非
常羨慕,也確實經驗過,所以真心誠意地讚嘆一番。

作品交出去就沒再管它,主編說我因這文章有了粉絲也沒太再意(因為並未收到 任
何回應啊)。直到最近,朋友告訴我,這篇文章在視障圈引起不小迴響,網路上 討
論起「顏面知覺」這個議題。一些也有這方面能力的視障者對我如此「推崇」朋友
這種能力略顯不以為然,有些人則是對此能力充滿好奇,於是他們就在網路上討論
起來。我聽了好訝異,有趣的是我這個作者完全置身事外,毫不知情,沒想到這竟
會引發出一個被熱烈談論的話題!

第二篇讓作者又「死」一次的,是下個月要登在「視窗」的另一篇文章,寫的也 是
我的朋友。我想描述她如何嗜織毛線成癡,而我引用她說的話取了題目為「一種 病」,
並把文章寄給她確認裏面的內容沒有杜撰。豈料,她對文章沒有意見,還打算引用 ,
可是對題目卻十分不以為然,並堅持不讓我用這個題目,理由是:「病」太負面了 。

因為寫的是她,我尊重她的意見,其實我個人覺得這題目挺好的,也不認為負面 或
會讓人down,但還是樂意讓她來決定題目。於是她把文章拿給一些朋友看,請他 們
幫忙想想比較貼切、吸引人又有fu的題目。然後,有趣的事就出現了。從這些回 應,
我觀察著這些人在讀了這篇文章後抓到的點是什麼,他們怎麼解讀自己所讀到的 。
有的題目讓我匪疑所思,因為它傳達的意念即便在文中有提到,但絕不是重點( 當
然我也要反省,是不是自己誤導了讀者);有的題目很搞笑、很聳動,卻和文風 不
搭...然後,我覺得自己彷彿是個旁觀者,興味盎然地看著這場戲怎麼走。

寫作這麼久,第一次遇到這種事,讓我真的覺得作者徹底死去。我不只交出作品 ,
也把對題目的決定權交出去,接下來會帶出什麼已不在我的掌握之中了。我甚至 想
建議主編公開徵求適合的題目,可是「適合」的標準又在哪兒?恩,我似乎離這 篇
文章越來越遠囉。當我寫這篇「作者已死」時,對於題目還沒有任何結論,期待 下
個月「視窗」出刊揭曉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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