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貝十二月

  做夢也沒想到，一個視障者─我，竟能潛到水下五公尺！
  熱心幫身心障礙者圓夢的志工們，讓我在南港運動中心體驗了潛水的
樂趣和奇妙。
  大夥兒換了「防晒衣」後，教練便開始介紹各樣潛水裝備和注意事項。
第一個戴上的是面鏡，它把眼睛和鼻子都密密地包覆著。從沒這樣將鼻
子悶住，頓覺快窒息！這時只得用嘴呼吸。從不曾如此「完全」以嘴巴
呼吸，口腔好乾，我開始擔心，若在水裏嘴太乾想咳嗽怎麼辦？於是讓
自己盡量放鬆，把注意力放在一吐一吸間，雖然口腔乾燥依舊，但已能
讓較多的氣流由嘴進出。因為還是練習嘛，所以「沒氣」時，就偷吃步，
用手指把鼻子下方撐開透透氣。
  分組後，既興奮又忐忑地戴著面鏡坐在池邊，等候一對一的助教幫我
上其他裝備：調節式浮力救生衣、氣瓶……一切就緒就可下水了！
  海龜助教要我站起來朝水裏走，但一起身就被沈重的氣瓶往回扯，我
弓身向前再試一次，氣瓶仍是妏風不動。於是助教把我連人帶瓶一塊兒
拉了起來。或許是水的浮力大，一入水我幾乎感覺不到氣瓶的重量、忘
了它的存在。
  我的個兒不高，入水後只脖子以上露出水面，這令我有點不安，一位
教練牽著我的手在水中移動，像在催眠似地不斷柔聲說：「別擔心，你
會很安全，助教就在你身邊……」
  接著助教要我試著在水裏呼吸。這對會游泳的我反倒困難了，因為頭
一入水很直覺地就閉氣，現在得在水裏吸氣耶！我稍稍用力地把氣吐掉，
然後讓自己相信會吸到氣地從嘴吸氣。氣是吸到了但一口都是水，我依
教練事前教的，按下呼吸管上一個軟片排水，但水排出又進來了！
  助教要我調整呼吸管，牙齒得再把咬嘴咬緊點，嘴巴得把呼吸管口再
含密點，反覆試了幾次才漸漸適應。可以順利在水中呼吸後，我們從一
根橫桿下鑽過，過了橫桿就是我要挑戰的五公尺深水區！
  海龜教練帶著我沿一根繩子往下沈，我看不到，水裏無法交談,'使眼
色，和他只能以一些先前講好的手勢溝通。
  我一手捏鼻子平衡耳壓，一手握著繩索，也感覺得到教練輕輕觸著我
的手臂，就這樣慢慢往下移動。沈下一段後，耳朵有點痛，感受到水的
壓力，於是朝教練比比耳朵，他把我輕輕往上帶，等到疼痛消失，我們
又再度往下移。
  有段時間，不知怎地，我停止下沈，腳往上浮，整個人快失去平衡，
捏鼻子的手和握繩的手都不敢放，卻止不住自己的腳往上移，恐懼襲來，
我不知怎麼告訴教練，因為之前沒有教遇到這情形要用什麼手勢！晃了
幾晃，搞不懂怎麼回事，又繼續穩穩地向下沈。如此上上下下不知反覆
幾次，突然，我覺得腳踏實地了！
  真是太不可思議！說真的，我不懂為什麼可以潛入水中。以前和朋友
在泳池玩到池底撿東西，任我努力撥水、吐氣總下不去，這回一面捏著
鼻子，一面聽著呼吸的咕嘟聲，竟不知不覺就踏到池底了！
  到池底能做什麼呢？就如很多人質疑視障者潛水有樂趣嗎？看不見，
除了「咕嘟」聲什麼也聽不到……一開始我也不曉得在五公尺的水下要
做什麼，那就來個水中漫步吧！我鬆開握繩的手，在水底「散步」，一
會兒踩踩池底，一會兒離開，讓身體停在水中漂一漂，想像自己是潛水
夫。
  當教練再度讓我碰到繩索，那表示該上去了。我依依不捨、輕輕地攀
著繩子上升，很快就冒出水面。解下面鏡第一個感想是：能用鼻子呼吸
真好！
  記得曾有一次攀在水深三米的水池邊，因著腳不能踏實地、因著水的
壓力，讓我有種濱死的恐懼。但今天踩在水深五米的池底，除了下水過
程幾次輕微的耳朵疼痛，我沒感受到水深帶來的壓力，倒是體驗到潛水
過程中因著裝備、因著水，和身體「共舞」的美好。
  雖然在水裏看不到，但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實際到海裏潛水，感受潮流
的波動、海岸的地貌、觸摸海裏的生物，就像那種在深海裏生活沒有視
力的魚！